旧景不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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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权香】纸鸢误

他梦见自己变成那只被孙尚香挂在枝头的纸鸢,从最高处跌落下来,摔成破碎的长江。只能感知到源源不断的江水从自己身体里流走,逐渐离他而去,直至将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吞没。


孙权,仲谋,二哥。她在水里挣扎着,还不忘把他的名字当做救命稻草。孙权在她被逼出眼角的泪里觅见自己的身影。他想叫她,声带却好似被谁掐断了一样,只发出嘶哑的吼叫。


匆忙去追的他被水鬼扯住衣袖,让他以身躯做她上岸的船舶。他说好,甘心扯去身上救命的绳索要赠她。但她还是被猛浪卷走,在利益的逐步逼迫下窒/息而死,独独余下一声不完全的叹息。


孙权跟在她身后,像年幼时她跟在他身后求着买糖葫芦那样仿佛不知疲惫地跟着。他曾躲过冷而锋利的刃,也避过淬了毒的箭,却没料到自己的结局是活生生被溺/死在她眼底的绝望里。


冰冷的江水浸过他的声带。他永远沉默了。


直到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,孙权才从无言的悲哀中转醒,伸手移开脑后已经湿了大半的枕巾。


只是梦罢了。


他笑着笑着,又被外头的喜炮声催下两行泪来。


临出嫁前,孙权又一次不问自请地走进她房间。这回刻意敲了门。她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微微愣了愣,明明他们之间不用这样客气,从来不用。他拧着眉头欲言又止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
蜀汉那边实在不适合放纸鸢。


她先一步打破了沉默。甚至懒得掩饰自己不屑的语气,随手拿起那把搁在窗边良久的剪子,把红布上绣着的那对鸳鸯硬生生分开了。下手利落干脆,仿佛只是备下了场恶作剧的铺垫。


剪完,她猛然抬头,眼光像针一样刺着他。孙权几乎是夺门而出。他不肯接话。


未曾相见却也有红线牵,那他们呢。她从一出生就认识他。在孙权小心翼翼地把尚在襁褓中的她抱在怀里打量的那刻起,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一起。


死生不休。


秦晋结好同地久,吴蜀联姻共天长。


共天长啊。


起轿,落轿,不过是眨眼间。她攥紧了衣袖,全程一声不发。却在孙权背着所有人偷偷溜进新房里来的那刻溃/不成军。


她靠在床柱旁无助地落泪。为兄长,为江东。


不为自己。也不愿为自己。


孙尚香在泪眼朦胧中又望见了那抹红/色。像是长兄血衣上斑斑点点的痕迹,又像是年幼时趁孙权午睡偷偷剪下的那缕红/发。两者交织在一起,汇成她身上嫁衣的颜色。叫人看不分明。


二哥,你要好好的。她又再叮嘱。


他眸中闪过晦涩难辨的情绪,竞不敢再望她。怕被她眼尾半抹殷/红灼伤了眼。连道别都省去,匆匆回身去了前席。


半分藕断丝连都断断不肯要。


孙尚香怔怔地望着他远去,恍惚间忽觉得他的背影与许多年前的某个春日重叠了。


他依旧还是从江边走来的翩翩少年,手里提着那只自己没追到的纸鸢。好几次努力地想要勾起唇角,只是露出的表情总称不上和善。孙尚香被他逗得纵情大笑。下次再到树上,我可不帮你。他冷了脸,把风筝递还给她,继而又偷偷羡慕起她眉眼间的灵动。


难得,一向沉闷的二哥也有那样放纵的时候。


她抬手从婚床上的那堆干果里摸出颗桂圆,犹豫片刻后轻轻将壳捏碎,却又丢到了床底。


莫问水自流。


她不知道的是,他这条江早已干涸得彻底。


后来回到江东老家,兄妹二人倒不如往日般亲近了。常常相顾无言,只勉强付之于一笑。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黯然。他到底是问心有愧。


学来大哥的雷厉风行,却学不来恣意潇洒。


他给自己添上好几层浓重的铅华,日复一日。最后终于变成一潭任旁人如何挑逗也泛不起波澜的死水,偏只允许她搁浅。


我从来不怨的。孙尚香想同他说的话其实有很多很多,但都没说出口。只留下这样一句没有首尾的话,作永别前的宽慰。


我只恨那年纸鸢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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